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父亲的老家在河南,迁到老河口已是第三代了。父亲的爷爷是学中医,又跟随当时老河口天主教堂的神父学西医,成为当时小县城极为罕见的中西医结合的“郎中”。父亲作为长房长孙,自然被家人寄于厚望,希望他能够接受行医衣钵,并发扬光大。但父亲从上中学开始,对读书充满了兴趣,不愿到药房当学徒。特别是中学阶段,在当时的县报上发表了一篇文章,引起不小的轰动。当时虽没有稿费,但给父亲免费赠送了一年的报纸。这大大满足了当时年龄尚小的父亲和老太爷的“虚荣”心。老太爷见拗不过父亲,只好抓父亲的弟弟、妹妹学医,而父亲从此与书结下不解之缘。当我的叔叔、姑姑们在药房抄药方、抓药的时候,父亲可以一个人很惬意的在一旁读“闲”书。 1948年父亲中学毕业,因为战事阻挡了父亲继续求学深造的路,他成为一名教师。读书多加上小有的名气,让年轻的父亲在三年之内从一名小学老师变成了一名高中老师。教着一群和自己同龄、甚至比自己还要大的学生,成为父亲一生最灿烂的回忆。 1970年,父亲因为地主成份丢掉了工作,带着一家6口下放到农村。父亲的生活也掉进了低谷。不仅是因为生活艰难,也不仅仅是因为周遭白眼,重要的是他失去了最好的伙伴——书。在下放的农村几乎无书可读。除了报纸,他就读《新华字典》,读老太爷留下的药书。几年下来,他也能给亲朋好友开药方了。为了练笔,他主动帮村里人写信,不但分文不取,还要倒贴上纸、贴上信封。好心终有好报,地主成份的父亲每次在批斗会上还是鲜有皮肉之苦的。父亲性格谦和,与世无争,唯在读书上决不让步。下放到农村,一家六口,四女两男,只有一个男劳力,除大姐外,我们姊妹三个要上学,所以年年吃救济粮。当两个姐姐初中毕业后,村里有人提出让她们回乡务农,增加劳动力,不要再上高中了(在当时的农村,女孩子上过小学已属不易),否则取消救济。但文弱的父亲坚决不同意,即使不要救济粮也要让两个姐姐念完高中。在父亲的坚持下,两个姐姐得以高中毕业。 1978年我们全家迁回了县城,父亲又重新回到了熟悉的读书生活。他和当时的老三届一样,争分夺秒抢时间读书。不一样的是老三届读书是为了考大学,而他读书是为了帮助这些学生考大学。那一段时光,随着经济的好转,家里添置最多的不是衣服、不是家俱,而是书。不敢说每天一本,最少一周一本。我们姊妹几个从小就没有零花钱,但只要说买书,不论什么书,父亲绝对支持。(好在当时也没什么坏书) 有时候问他,读书究竟有什么好,值得一生相伴?他说,读书不在于有什么好,最重要的是忺性。读书让你心态平和,身心放松。 而今,父亲已经90高龄了,身边的老友越来越少,亲朋相聚的时间越来越短,而书依然是他不离不弃的忠实朋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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